从红月开始

  哪怕只是看一眼，也会被冲散整个精神框架，彻底的发疯，更何况是触碰。
  “给……我……跪……下……”
  但是陆辛仍然咬紧了牙关，拼尽了全身力气吼着。
  他似乎听到，自己的声音被无限拉长，而且有的字眼喊了出来，有的字眼消失。
  这应该是因为自己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被彻底的冲击，血肉都消失，声带也跟着消失了。
  很难说这种消失是真的假的。
  因为达到了幻想国度台阶的陆辛，可以扭曲周围的一切，形成完美幻想。
  执剑人当然也可以。
  在他们这种层次，真实与虚幻的限界已经很模糊。
  但陆辛还是完整的喊出了这句话。
  他的身体每消失一次，便又在他的意志之下出现一次。
  一层层的血肉不停的被掀开又闭合，他的身体也数次变成了飞灰，又凝聚出来。
  到了最后，他还是死死的单膝跪在了执剑人的额头上。
  覆盖了黑色粒子的左掌，也仍是死死的按住了他的额头……
  “喀嚓……”
  陆辛的话就代表了他的意志，他要让执剑人跪下。
  但执剑人的精神内核，又决定了它不可能屈膝，两种意志产生了最直接的交锋。
  ……
  ……
  “即使是找到了精神内核，这也太勉强了吧？”
  更远处，青港的高墙边，就连父亲都不由得发出了低吼，难以理解的看向了前方。
  这还是父亲与陆辛距离最远的一次。
  因为即使是他，也无法距离执剑人太近，更不用说赶过去帮忙了。
  事实上，几乎家人全都在这一刻远离了陆辛。
  既为了保护青港，也是为了远离那执剑人疯狂的力量。
  父亲看到了陆辛自高空坠落，与执剑人直接碰撞，并伸手按在了执剑人额头的一幕。
  这似乎让他回忆起了什么，身体都在剧烈颤抖：“这究竟是新的他……”
  “还是……原来的他？”
  “……”
  “或许，这里面的区别不大……”
  而妈妈，也在凝神看着那一幕，良久之后，微微低叹，伸出了两只手。
  一只手伸向了父亲，一只手伸向了妹妹。
  父亲立刻警惕的后退了一步，道：“你想做什么？”
  妈妈微笑着点头：“你们不想看看他现在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吗？”
  “我想！”
  妹妹看了看陆辛，又看了看妈妈，壮起了胆子，用力的伸手抓住了妈妈的手掌。
  父亲还在犹豫，但一咬牙，也抓住了妈妈的手掌。
  于是，他们眼前的视野，忽然开始了一层层的解构，仿佛精神世界的本源开始了变化。
  这一瞬间，他们膝盖微微发软。
  他们看到了单膝跪在执剑人头顶，要按着它，让它跪倒的陆辛。
  也看到了另外一个一个不同的陆辛，排列在了他的身后，犹如一条长龙，延伸向了虚无的未知处。这些陆辛有的从他们之间穿过，也有的与他们分开，延伸向了更遥远的未知。
  陆辛变得越来越小，从一个大人，变成了尽头处的小孩。
  最终，那条长龙延到了一座有着潮湿且黑暗的气息，有着巨大的阴影的宫殿。
  延伸到了这宫殿的最深处，那一把黑暗的椅子上。
  那里，有一个浑身都是黑色粒子凝聚而成的影子，静静的坐在了那里。
  影子的模样看不清楚，但却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的头顶之上，有着一个黑暗的环状。
  ……那是，王冠？
  ……
  “哗……”
  父亲与妹妹同时松开了妈妈的手掌，甚至身体都开始变得明灭不定，似乎要消失。
  “所以，看到了吗？”
  妈妈轻轻抬头看向了陆辛，同时向他们轻声解释：“只有一个。”
  “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
  “只是同一个本质，延伸出了不同的线，给了人有很多个的幻觉而已。”
  “……”
  父亲与妹妹都面面相觑，不敢开口，也不知道该去说些什么。
  而同一时间，陆辛眼睛里的黑色粒子，已经疯狂跳动了出来，这些黑色粒子占据了他的双眼，覆盖了他的左掌，甚至开始大片的出现在了他的身上，形成层层怪异的纹络。
  这种纹络下，他的身体也变得异常稳定，异常真实。
  他在这一刻，终于感觉自己有了实质的身体。
  是那种可以直接对抗执剑人的力量，而不被它的精神力量一层层湮灭的身体。
  于是他心里也隐隐变得有些兴奋，咬紧牙关，将左掌按在了执剑人的头顶上。
  他第一次，用尽了全身力气，将黑色粒子的力量激发到了极致……
  ……
  之前的体检报告中，已经证明，黑色粒子可以毁灭几乎所有的精神力量。
  那么，黑色粒子，应该也可以毁灭执剑人。
  “嗡嗡嗡……”
  陆辛感觉，自己的左掌与执剑人的头顶之间，迸溅出了耀眼的火花。
  那是黑色粒子的毁灭之力，正在不停的湮灭执剑人的力量，破坏它身体的规则。
  但是，这个速度还是太慢了，与执剑人的巨大身躯，和它身躯之内，那涌动着的无穷无尽的精神力量相比，自己简直像是一只蚊子，在努力的吸血，要将大象的血液吸干……
  非但自己力有不足，执剑人也正不停的试图反击。
  哗啦啦……
  他巨大的身体，不停的挣扎，每挣扎一下，白色的锁链，便哗啦啦乱响一阵。
  可以看到，那代表了藏杖人的白色锁链，甚至已经被它绷的变形，细长，接近碎裂。
  “怎么还是不行？”
  “凭什么就还是不行？”
  陆辛感受着执剑人强大无匹的力量，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愤怒感觉。
  他心里忽然生出了奇异的情绪。
  就好像，周围的一切，都是如此的弱小，如此的脆弱。
  包括了这个已经处于疯狂之中的执剑人也是一样。
  这么弱小的东西，居然要在自己的手底下死撑？
  他居然一点都不尊重自己！
  应该说，从一开始自己面对执剑人，就有了这种情绪，有种本能层面的厌恶。
  但是，自己是个有修养的大学生，所以一直在努力的克制着这种厌恶。
  哪怕执剑人是个敌人，也不能太过歧视它。
  直到这一刻，深沉的厌恶感在心头涌动，陆辛也有了种伪装被撕破的感觉。
  嗡……
  他的眼睛，已经变得漆黑一片，不像是眼睛，而像是通道。
  似乎沟通了某个奇异的地方，引来了一种藏匿在某个深层次地方的力量。
  “喀喀喀……”
  陆辛的脖子，忽然发出了奇异的响动。
  那是头顶之上出现了巨大的压力，自己有些承受不住的感觉。
  那种巨大的压力又出现了，而且前所未有的清晰。
  ……
  ……
  自己从小到大，一直都背负着某种极为沉重的东西。
  一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只能在这压力之下，挣扎着呼吸。
  因为背负的太久，所以他几乎已经习惯了，而且随着越长越大，认识的人也越来越多，他的生活里也有了开心与轻松的时刻，就更让他几乎忘了，自己还一直背负着这种东西。
  “呼……”
  沉重的喘息声响起，陆辛头一次，异常清晰的感觉到了这种压力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