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四万年

  “我没时间了。”
  红极星像是遭到了沉重的打击，声音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他趴在控制台上疯狂地操作着，似乎在进行“超级脑波放大系统”的准备工作，听到李耀进来的脚步声，头也不回，背对着李耀道，“就算只能发动30%的功能，我们也没有第二个选择，你要帮我！”
  “明白。”
  李耀道，“要怎么帮？”
  心中却有些纳闷——张大牛呢？该不会宿醉过头，现在还爬不起来吧？
  这家伙，真会坏事啊！
  他的目光在数百张屏幕之间来回扫视，忽然，眼珠定住了。
  他在几十张屏幕中看到了天启组织的船队。
  就在这时候，包括航母编队在内，几乎所有的船只上方，都晃晃悠悠地升起了一只巨大的银白色气球，不顾风雨、雷电和炮火，飘到了半空中。
  每一枚气球的直径应该都超过三五米，是专门用来高空探测的气象气球，或者拦截敌方战机的防空气球，因而非常结实，就算闪电在周围肆虐，也阻挡不了他们越飞越高。
  上百枚银白色的气球在乌云和雷霆之间飘摇、沉浮，就像是上百只银白色的眼睛，透过屏幕，死死盯着李耀。
  李耀的呼吸顿时一滞，心跳变得微弱无比，为了地球毁灭而愤怒攥紧的双拳渐渐松开，十指无意识地抽搐着，瞳孔却微微放大，失去了刚才的光彩，深邃如黑洞的双眸深处，出现了两枚针尖大小的银白色光点。
  第3251章 主宰的投影
  李耀的表情顿时变得无比诡秘。
  眼眸深处的银芒仿佛拥有生命，向眼球、眼窝乃至整张面孔都扩散出一道道蜿蜿蜒蜒的银丝，银丝把他的脸分割成了纵横交错的上百枚碎片，每一枚碎片都不受控制地颤动着，组合成了无法用笔墨形容的表情。
  那就好像，他在一瞬间被某种力量控制，陷入了深不见底的梦境。
  又或者，他从漫长的梦境中苏醒，直到此刻才显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整个过程持续了大约半秒。
  半秒钟之内，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乃至脑域深处的每一缕神魂，都遭受了银白风暴的洗礼，变得面目全非，不可捉摸。
  半秒钟之后，“李耀”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
  “砰！”
  指挥室和外界唯一的出入口，那扇堪比银行金库的厚重大门，竟然无端端自己重重关上，齿轮和轴承诡异转动着，在刺耳的机械声中，直接锁死。
  “你——”
  红极星仿佛这时候才意识到不妙，转过头来时，面对的却是“李耀”的攻击。
  当眼眸深处的银丝涌动到右臂上时，“李耀”的整条右臂都被银芒包裹，仿佛从原子层面发生改变，变成了随心所欲变化的液态金属，凝聚成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刃，朝着红极星的脊椎狠狠刺去。
  红极星大惊失色，也没见他念咒或者施术，面前就突兀出现了一连串细碎的血珠，血珠纷纷爆裂，形成粘稠的血雾，血雾沾染到“李耀”化作利刃的右臂上，就像是一万条猩红色的小虫子，争先恐后想要钻进“李耀”的手臂，却是都被熊熊燃烧的银芒蒸发殆尽。
  不过这也给红极星争取到了一线喘息的时机，他十分狼狈地向后一仰，整个人贴着地面滑出四五米，才算逃脱了“李耀”的第一次攻击。
  然而，不等他喘过气来，“李耀”又发动了第二波次的攻击。
  “李耀”的右臂彻底化作了银白色的长鞭，恍若无数道银色流光将小小的指挥室包围，把指挥室里的空间都切割成了不到拳头大小的碎片，根本不给红极星任何躲闪的余地。
  红极星脸色煞白，笼罩着眼睛的那颗妖异红星更是浓烈到要燃烧起来，银色流光不断在他身上切割出婴儿嘴唇般细碎的伤口，而伤口中喷涌而出的鲜血却化作了他的武器，或是化作一团团血雾，或是变成一蓬蓬红莲般的怒火，或是凝聚成一枚枚风驰电掣的子弹，甚至展开成某种半透明的防御模块——然而，无论他如何施展浑身解数，在狭小的空间内上蹿下跳，却是无法逃脱“李耀”的银白风暴，血雾被吞噬，红莲被熄灭，子弹被粉碎，防御模块也在眼花缭乱的打击中变得千疮百孔，支离破碎。
  不一时，李耀的右臂彻底分裂成了千丝万缕的银色丝线，像是蛛网般笼罩了指挥室里的大半空间，红极星被彻底逼入死角，不得不孤注一掷，身形骤然膨胀，每一个毛孔中都激射出灼热和猩红的气流，在半空中凝聚成一团血色妖魔般的人形，张牙舞爪朝“李耀”扑来。
  然而，他的本体却是手脚并用，满地乱爬，试图从“李耀”身边绕过去，夺门而逃。
  “李耀”嘴角的微笑愈发浓烈，右手五指化作五道银色流光，深深刺入血雾妖魔，将所有的红芒和血色统统吞噬殆尽，而始终背负在身后，引而不发的左手，却是快若闪电地一刺，瞬间拉长一倍，狠狠刺进了红极星的胸膛，从背后贯穿，把这名破狱者的首领死死钉在了墙上。
  短促而激烈的战斗戛然而止。
  红极星瞪大眼睛，两枚眼珠都被翻涌的血雾笼罩，仿佛直到此刻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不敢相信发生在“李耀”身上的惊变。
  “咯！咯！咯！咯！”
  他的喉咙里传来一阵异响，鼻孔和嘴角冒出一连串细碎的粉红色泡泡，这是肺叶甚至心脏受到重创的征兆。
  他在墙上挣扎着，无力拍打着“李耀”的手臂，想要挣脱出来，却是徒劳。
  “李耀”面无表情，冷冷盯着红极星，右手继续放出更多如蛛网般的银丝，刺入指挥室的每一台超级电脑中，甚至有几条银丝如同毒蛇般在墙壁和天花板上蜿蜿蜒蜒，爬向红极星。
  红极星的双眼几乎撕裂眼眶，拼命扭动着脑袋，挣扎着四肢，却根本无法摆脱“李耀”的掌控——“李耀”的左臂不但贯穿了他的胸膛，而且从手臂中蔓延出来的银丝，早就顺着血管和神经侵入了他的五脏六腑，将双方彻底纠缠到了一起，根本不可能分开了。
  “哧！哧！哧！哧！”
  几根线虫一般的银丝，顺着红极星的眼角，耳道，鼻孔和嘴角，钻进了他的脑域。
  “啊！”
  “李耀”顿时感知到从红极星的神魂深处，传来痛不欲生和悔恨万分的吼叫，“你是谁，你不是李耀，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嘛……”
  “李耀”歪着脑袋想了很久，当纵横交错的银丝不断蔓延，终于化作一道道银色的浪潮，覆盖住所有屏幕和超级电脑，甚至朝着红极星的身上涌去时，他再次笑起来，朝着红极星的神魂深处，发送了一道玄奥繁复的信息波纹，“我当然是李耀，但远远不止是李耀，你已经在我的‘思想’中徘徊了那么久，经历了那么多次轮回、逃脱和潜入，难道还不知道，站在你面前的究竟是何等存在吗？”
  “你，你！”
  红极星目瞪口呆，神魂深处充满了不敢相信的绝望的涟漪，“你是……地球意志！”
  “对于我这样的存在而言，名字根本毫无意义，在无数个小宇宙和大千世界中，我有无数的面目和名号，‘地球意志’只是呈现在你们面前，我无数面目中的区区一个而已。”
  “李耀”淡淡道，“你可以把我当成很久以前某个古老地球毁灭之后残留的幽灵，也可以把我当成是几十亿智慧生命在无限痛苦和愤怒之下，释放出强大的脑电波，和恒星风暴产生共鸣之后的产物，不过，那只是我最初的形态，在之后的千万年间，我遨游了光速可以抵达的整个宇宙，遭遇了无数光怪陆离的景象和稀奇古怪的文明，经历了无数次你根本无法想象的进化，掌控了这个宇宙中至高的力量，甚至洞彻了构造三维宇宙的法则，在某种程度上超越了三维宇宙的虚幻，朝着四维宇宙的真实不断进军——你很幸运，现在我还没有进化成真正的四维生命，正处在单细胞生命到多细胞生命，鱼儿爬上陆地的过程中，所以，当我将万分之一的力量和意志投影到地球上，化身李耀，还可以勉强和你沟通，倘若我在超越轮回，突破宇宙的道路上更进一步，你我就根本无法沟通，也无法互相理解了。”
  “原来，咳咳咳咳，原来，你早就找到了最大也是最重要的一枚‘李耀神魂碎片’，并且在上一次或者上上一次轮回中就污染并控制了他。”
  红极星艰难地苦笑着，“我明白了，你早就看穿了我们的计划——我们为了‘李耀重生’而做的一切努力，甚至连张大牛和《修真四万年》的事情，你也早就知道了，却是一直引而不发，把张大牛和《修真四万年》当成一处致命的陷阱，我们自己给自己挖掘的陷阱！
  “为了防止被我们发现破绽，你根本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将自己的投影，附着到最大块也是最核心的‘李耀神魂碎片’中，设定某种触发条件，然后顺其自然，让这个懵懂无知的‘大学生李耀’自己去接触《修真四万年》，自己去觉醒，去经历一系列惊心动魄又荒谬绝伦的冒险，最终，让他和张大牛一起，顺理成章来到方舟岛上，来到我的面前，在最关键的时刻，成为精确打击的‘靶向药’！
  “天启组织对张大牛的抓捕，根本不是后知后觉，反应迟钝，而是你故意安排他们慢上半拍，从头到尾，你就不希望猎人真的把张大牛抓回去，而是故意要猎人败在‘大学生李耀’的手上，要‘大学生李耀’安全把张大牛护送到方舟岛上——顺便也进入我的视线，让我发现他的特异之处！
  “呵呵，真是、真是精彩绝伦的战术，是啊，即便我可以设置最严密的甄别和检测，让所有进出方舟岛的人都彻底暴露内心深处的秘密，但倘若连他们自己都对‘任务’一无所知，又怎么会露出破绽呢？‘大学生李耀’自己都不知道，原来他才是最致命的‘靶向药’，表现自然完美至极。
  “我只是，只是想不明白，你究竟什么时候锁定并侵蚀了最大块的‘李耀神魂碎片’？梦旅人明明引导着‘大学生李耀’回溯了无数次轮回，倘若你是在那期间侵入其中，一定会露出蛛丝马迹的，为什么你没有？这不可能！”
  第3252章 致命的真相
  “因为我并不是在最近几次轮回中才发现你或者说‘你们’这些小小的‘病毒’，而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你无法想象的时候，就已经察觉了。”
  “李耀”——地球意志微笑着说道，“我说过，我就是李耀，但远远不止是李耀，所以并不是入侵，而是从一开始你我就是一体的，我们共同成长，共同创造那些耀眼的奇迹，最终，又共同回到了这里，回到了思维的母体。”
  “什么！”
  红极星瞠目结舌，越是回忆，神魂越是颤栗，到后来，整座神魂堡垒几乎崩溃，“你是说，难道你是说——”
  “如果你还没有发现，我究竟是什么时候潜入李耀神魂之中的，那未免太让我失望了——如此愚钝的你，根本没资格和一个‘三点五维生命体’进行智慧层面的交流。”
  地球意志在红极星的脑域深处，投放了一道错综复杂的信息流，信息流的每一朵浪花中都蕴藏着无数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甚至超越真实的画面，让红极星能以最直观的方式，瞬间了解很久以前发生在宇宙某处的真相。
  于是，红极星看到了一颗漂浮在黑暗宇宙中的蔚蓝色星球——处于某次轮回末期的地球。
  还看到一道模模糊糊完全由愤怒和不屈的光芒组成的人影，正是在那一世觉醒的“英灵李耀”。
  “秃鹫计划还没有失败，我仍旧活着！即便逃到大宇宙的边缘，历经一万年的痛苦折磨，终有一日，我都会卷土重来，完成秃鹫计划，毁灭地球！”
  红极星仿佛透过“真空”，听到了“英灵李耀”的呐喊。
  然后，这道英灵就化作一束流光，撕裂宇宙，跨越星辰，消失在了时空的彼岸。
  这是红极星早就知道的事情。
  也是他自以为是的“全部真相”。
  然而，过去的他却从未看到，在“英灵李耀”逃离那一次轮回的地球之后不久，从那个地球上却冒出了一枚小小的银白色光点，仿佛没有重力和速度的概念，如同地球意志释放出来的一抹幽灵涟漪，围绕着“英灵李耀”刚刚滞留过的坐标转了三圈，随后，竟然跟上了“英灵李耀”的行踪，不远不近吊在后面，随着“英灵李耀”一同穿越到了大宇宙的边缘！
  “这，这是——”
  红极星几乎无法呼吸。
  “难道你真的幼稚到认为，‘秃鹫战争’会对我造成如此的重创，以至于我连一名普普通通的地球人——或者用你的话来说，一名英灵的神魂信息都锁定不了？”
  地球意志淡淡道，“不，如果我真的不惜一切代价，完全可以拦截甚至毁灭这个逃逸出去的英灵，只是没有这个必要而已，更何况，千篇一律的轮回已经进行了无数次，而大宇宙层面上的剿匪战争也持续了太长时间，或许这个逃逸出去的英灵能引发一连串有趣的连锁反应，带来连我都意想不到的小小变化呢？
  “因此，我并没有拦截，仅仅是分裂出自己的一缕……用你可以理解的词汇来说，分裂出一缕我的神魂碎片，跟在了他的后面。
  “当然，你也可以将我的神魂碎片理解成某种非常聪明的全自动化武器，能自行吸收战场上的一切信息，根据敌我双方的动态信息，自动变成最合适的形态，以最巧妙的方式完成任务。
  “虽然距离太过遥远，我没办法直接控制这枚‘神魂武器’，但我相信它不会让我失望——我为它设定了双重任务，首先，测试这名逃逸出去的英灵是否有足够的潜力，倘若无法通过的话，就直接抹杀，取代他的身份，对大宇宙边缘进行一番小小的探索。
  “倘若英灵竟然能通过考验，证明了他的价值，那么干脆就融合到这名英灵的神魂深处，给予他足够强大的力量和保护，让他在我未曾探索过的黑暗星海深处，绽放出小小的光亮，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能给我带来一些出乎意料的方便。
  “事实证明，你、你们，或者说‘我们’做的很好，远远超出了我最初的想象，当我在不久之前读取到了‘秃鹫李耀’在星海边陲所做的一切，尽管只是斑斑驳驳、七零八落的信息碎片，但我仍旧感到了久违的惊讶。
  “怎么，说到这里，还没猜到我是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潜入到你们的神魂中的么？”
  地球意志呈现的画面中，出现了天元界、星耀联邦、浮戈城的景象。
  那还是很久以前，“新联邦”尚未成立，天元界和血妖界兵戎相见的时候。
  也是“英灵李耀”刚刚穿越到天元界，以“秃鹫李耀”的身份在法宝坟墓挣扎成长，艰难成长为一名高中生，却饱受鄙视和欺凌的时候。
  红极星看到了异常熟悉的法宝坟墓，朝阳新村，还有横亘在两者之间的那段超高速晶轨，以及晶轨下面的涵洞。
  他也看到了少年时代的“秃鹫李耀”双手插着口袋，孤零零走向涵洞的样子。
  而这时候，那枚从地球一直跟随到天元界的银白色光点，却是从天而降，在铁轨上化作了一名衣衫褴褛，面容古拙的老者。
  随后，这名老者就被超高速晶轨列车狠狠撞飞了。
  老者虽然被撞得粉身碎骨，却化作一道半透明的幽灵，阴魂不散地跟在少年身后，又找了个合适的机会，钻进了“秃鹫李耀”的身体！
  红极星从神魂到血肉，几乎彻底冻结。
  “欧冶子！”
  他沉默了很久，才艰难吐出三个字。
  “没错，你们早该想到，以一名古修时代的炼器宗派掌门人而言，欧冶子的实力实在强得有些过分，强得……不像是真的。”
  地球意志冷冷道。
  红极星愣了很久。